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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1 / 2)





  她定睛一看,这遇上的恰是宫人布膳。

  眼瞧着宫女们鱼贯而入,各样菜肴色香味皆佳,旁人就是手艺再巧相较之下也逊色了。云婵站在殿门口滞了一滞,继而转身便要行下长阶回端庆宫去,一时懊恼得不得了,甚至心中暗斥自己方才魔障了,好端端地往宣室殿送什么点心,他哪里缺这些了。

  只走了两步,足下又踌躇了。心中矛盾到了极致,一边觉得他用不着这点心、尤其此时传膳更用不着,一边又觉得无论如何,这谢意都还得表达到了才是。

  ……罢了,还是明日再做一次吧。赶着晚膳的时候来送总归不合适,不止是她尴尬,只怕他见了也尴尬——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何必呢。

  到底是劝着自己继续往下走了,低着头闷着声,到底是有点失落,毕竟是忙了大半日才做了这几样点心出来。

  如此便连步子也沉了些,一步步往下踱着,还有三两阶就到平地的时候,余光瞥见底下有人,猛一抬头见了对方,还没回过神就已急着避开视线了。

  左望右望间好生缓了一阵,云婵才又垂首将那三两阶走完了,落稳了脚低眉顺眼地一福:“陛下大安。”

  究竟是在宫里学了几年礼数,不至于心绪起伏间失了仪,这礼见得还算稳当。

  “可。”霍洹颔首命了免礼,待她站直了身子后,却是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好一会儿。

  云婵自然察觉得出他在看她,强定着心站得规规矩矩。他本就比她高出一头有余,她又微垂着首,便将情绪全部隐下了。

  于是在他眼里,目下的她,就像画卷中的工笔美人,美则美矣,作画之时美人是个怎样的心思,只能让看客各自去猜了。

  霍洹的目光从她面上挪开,往长阶之上望了一望又看回来,终于思忖着问了一句:“谁欺负你了?”

  云婵短一怔,羽睫轻抬了一抬,不明就里:“没有,陛下怎的……这样问?”

  “方才看你在上面踌躇不决几度往返,走下来时也是愁眉苦脸。”他短促一笑,“可是想来告谁的状,又犹豫着不敢说么?”

  云婵有些发懵的神色让霍洹知道他猜错了,轻咳一声搁下不提,又道:“若不是,那是何事?”

  云婵静了一静,轻言道:“那玉佩臣女收到了……”

  “喔。”他的视线在她颈间一停,淡泊回她,“看到了。”

  云婵下意识地也低头瞧了瞧,想着关于这玉佩的“猫腻”,径自红了双颊却未在他面前戳穿,屈膝又一福,“多谢陛下。”

  而后莫名地安静了,她在等着他说点什么,他却是半晌无话。

  又等了一等,他语调上扬地问了句:“没了?”

  ……什么没了?

  云婵一时未解其意,抬眸看去的时候正碰上他一声轻哼出口:“没诚意。”他瞥着她,风轻云淡地又道,“若论礼尚往来,还礼没有;若是谢恩,大礼不行一个。”

  “……”云婵僵了一僵,唤了候在远处的白萱过来,将手中的食盒交给她,就要端端正正地行下大礼去。

  霍洹看得眉头一挑,扫了白萱接过去的食盒一眼而未言,平心静气地淡睇着她行完了这礼起身,指了下食盒闷声问她:“不是给朕备的?”

  云婵一哑,只得承认:“是……”

  “嗤。”他嗤笑一声,声音带起点无可奈何的情绪,边提步往长阶上走着边道,“来吧。玉佩的事你既然行大礼道谢了,吃的只好算是另一回事。不能白收你的,进来用膳。”

  算得十分清楚明白,让云婵一边觉得他说得没错,一边又觉得自己本是携点心来谢恩,怎的就平白蹭了顿饭……

  .

  宫人将云婵送来的几道糕点也摆上了桌,其中有一道糍粑,色泽晶莹嫩白,桂花香甜淡淡萦绕。云婵伸手将那道拿近了,抿笑道:“这道是臣女拿手的。”

  知道他不会多吃,便希望他尝她最拿手的,简单易懂的想法。霍洹笑应了声“好”,执箸夹了一块,质感柔韧花香四溢。只是忽略了上面沾着的一层薄粉,不经意间落进了喉中,一阵不适的痒意弄得他忍不住咳嗽连连,窘迫间想要忍又忍不住。

  知道他是被自己做的点心呛了,云婵稍一慌张,连忙伸手去舀汤钵中的汤,青瓷小碗中盛了半碗,奉给他说:“陛下喝口汤。”

  “嗯……”霍洹说不出话,应了一声便伸手去接。二人皆有些慌乱着,一时未加注意,他的手直接托住了她托着碗底手,俱是一滞,两只手同时生生停在半空中。

  “……”怔了一瞬,云婵先回了神来,抿起的笑容不太自然,只将仍执着碗的手从他手上避了开来。青瓷碗搁在案上碰出一声轻轻的响声,她将手搁回膝上,坐得规规矩矩,重复了一遍:“陛下喝口汤。”

  “……多谢。”霍洹闷头饮了一口,扫一眼面色泛红、正襟危坐的云婵,“你喜欢吃什么,随意用就好。若没有合口味的,让御膳房再添别的来。”

  “诺……”云婵颔首一应,伸出手去头也不太地就去夹菜。

  一顿饭吃得沉默,大概因为方才那次“接触”引了尴尬,二人都有意识地避着对方,两双筷子从不会往同一个方向伸,也算十分“默契”。

  .

  自此之后足有半个多月未再见面。

  霍洹政务繁忙——便是不忙也没有理由日日去云婵宫中看她;云婵则是无事——寻不到什么去宣室殿的理由。

  “长公主如是想家,不妨再请旨回去看看。云府就在长阳城里,耽搁不了什么时间,陛下大抵是会答应的。”白萱如此劝她,非她说过想家的话,只是常会见她将那白玉佩托在手心里发愣,“若不然……只去祠堂拜一拜?长公主上次回家,也未得空去给二郎和二夫人敬香呢……”

  “不必……”云婵摇头,全无接受白萱建议的意思。看了一看天色,只问她说,“陛下是不是今天要召见家人子了?”

  白萱沉吟了片刻数算时日,而后确信道:“是今日。”

  “哦。”云婵点了点头,又问她,“长乐宫还是宣室殿?”

  “应是宣室殿。”白萱答道,“听说今天上午皇太后召了几个家人子去,一并用了午膳后又让她们各自回去了。该是下午要到宣室殿觐见的意思,若不然,直接在长乐宫多留一会儿便是。”

  云婵又应了一声“哦”,目光移回手心里的白玉佩上,拇指在有字的那一面抚了一抚,又自己带回颈上。思量片刻,招呼白萱走近了,缓缓言道:“你去毓秀宫走一趟,备份厚礼给教习女官。告诉她,待得家人子觐见回来后……有哪个格外得圣意的,差个人告诉咱们一声。”

  白萱随她入宫也有大半个月了,云婵一直对宫中之事一直是不管不问的态度,乍听她这样说,白萱愕了一愕:“长公主打听这个干什么?”

  “到底人在宫中么……”云婵撑起一弧笑容,“陛下喜欢的,日后多半就是皇后。要母仪天下的人,咱们提前结交着……不会有坏处。”

  这说法让白萱听了自是觉得有道理,不再多问,若有所思地施了一礼便去照办。云婵静静想着,自知不是这个原因——宫中诸事她皆不理不说,反正先前连皇太后都已经得罪了,皇后是谁又有什么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