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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1 / 2)





  场面重回熟悉的混乱。

  瞿飞走过去就要动手抓人, 坐在席上的翁承先突然沉声说道:“好了,先坐下。把会开完。”

  他的声音不算严厉,甚至没有一丝呵斥的意思。

  瞿飞却停了手, 眼神凶狠地瞪得夏英杰脸色发青, 才踩着拖鞋回坐去。

  “我会把数据重新整理之后,发给国家设计院。”

  翁承先的话,直接给这次事件定调了基调,“然后, 瞿飞写一份情况说明上来,我们审议之后, 给国院回复。”

  总工程师的话还没说完, 夏英杰听到板子落在了瞿飞身上, 顿时得意洋洋起来。

  “还是翁总工看得清楚, 我怎么可能搞鬼。这数据啊, 肯定是——”

  “情况说明不是处罚决定。”翁承先打断了他的发散思维, “但是,瞿飞在把你们的数据传给国院前, 没有做好核对,导致设计师收到错误的数据,这确实是他的失职。”

  “数据是谁篡改的,改成了什么样子, 董主任负责跟进,给我拿出结果来。”

  他可没打算跟彭同方似的两方斡旋,直接点了办公室主任的名。

  翁承先平时都笑眯眯的, 温和慈祥。

  唯独看向夏英杰说话时候, 冷厉严肃。

  “南海隧道项目组不允许存在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谁干的, 谁就得负责任。”

  “散会!”

  由委员会发起的会议,以翁承先的严厉要求结束。

  所有人噤若寒蝉般离开会议室,根本不敢多加议论。

  毕竟,这是多个单位、跨越两岸两省的复杂项目组。

  表面上是瞿飞和夏英杰的矛盾。

  事实上,却是国家设计院和宝岛中央研究院的冲突。

  南海隧道确定不了动工方案,这两人的矛盾,就会一直持续下去。

  没办法。

  两方都有自己推崇的隧道选线方案,两套方案迟迟无法达成一致。

  如果这是普通的国家项目,一锤定音,谁也别不服谁。

  偏偏,里面还掺杂了更多的利益纠纷。

  等人走完了,瞿飞慢慢跟着翁承先出门,伸出手扶着他老人家,开口道:“我那个情况说明……能不能不写啊?”

  翁承先乜他一眼,“递交错误数据,换其他项目你都要被除名了。还想偷懒?”

  “我怎么可能偷懒!”瞿飞挺直腰板怒上眉梢,“我只是没想到夏英杰胆子大到敢造假!这可是给国院的数据。他连国家部门都敢骗!”

  他怒气冲冲,眉毛竖起。

  翁承先却平静地看他,视线里写满了无奈。

  “师父……”瞿飞心中一通发泄怒火,都在他的眼神里偃旗息鼓,“真不是我干的。”

  “你警醒点。”翁承先背着手往外走,空荡的穿堂走廊,空无一人。

  他往宽敞的栏杆边走去,抬眸便能见到辽阔无际的南海。

  蔚蓝的海洋衔接了雾蒙蒙的天空。

  一眼望去看不见的地方,正是南海隧道想要连通的宝岛。

  “这不是一般的桥隧项目,每一个单位都是我们的合作伙伴,又是我们潜在的敌人。”

  翁承先的声音很轻很低,带着他这个年龄常有的疲惫,“你并不适合做南海的桥隧设计,我还是把你要了过来,因为,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这话说得瞿飞愧疚无比。

  他尴尬地摸了摸鼻梁道:“我怎么知道这么点儿数据,岛研院都会动手脚。我下次一定好好检查这群人给的所有东西,回去就写情况说明。”

  翁承先看着他,显然还不满意。

  瞿飞眉头一皱,说:“师父,我真不明白了。这隧道这桥,宝岛的人根本不想建!今天说台风频繁,方案不能从澎洲群岛过;明天说项目设计水平不够,研究院的人不通过;后天又说什么桥隧环境污染严重,影响了宝岛,导致他们连续下了半个月的雨!”

  “老子靠了,他们拇指大的那么一点儿地方,刮台风下雨不是常有的事?我们隧道和桥还没开建,就来未卜先知,说南海隧道影响环境了?!”

  他的抱怨不是一天两天。

  每次宝岛中央研究院的夏英杰一发话,就能把瞿飞气得火冒三丈。

  果然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小地方岛上养出来的建筑师,竟然一点儿逻辑常识都没有,还敢拿着几页打印纸,代表全岛人民冲南海隧道项目开炮。

  仿佛国家求着他们这群井底之蛙同意建隧道似的,傲慢得令瞿飞恨不得当场给他两拳头。

  瞿飞越想越头炸,他啐了一声,道:“老子早晚把他给剁了!”

  “哈哈。”翁承先听到这样暴躁血腥的话,竟然笑出声来。

  他微眯着眼睛,海风轻柔拂过带着海洋特有的咸腥味。

  “你剁了夏英杰就解决问题了吗?岛研院还有张英杰、王英杰、周英杰盯着这个位置,随时都想过来插一手。”

  横跨两岸135公里的隧道桥梁,既是造福民生的实事,又是利益巨大的商事。

  只要能在南海隧道项目说得上话,岛上的英杰们,获得的回报远远超过他们在岛研院做一辈子的研究。

  瞿飞当然懂得这个道理。

  但是,他始终无法明白,为什么还要修南海隧道。

  “大陆到宝岛,飞机渡轮虽然慢一点,但是不造隧道节约下来的钱,咱们能造一百座曲水湾大桥,把内河、高山的坑坑洼洼全给连上。”

  他声音压得极低,不敢公开宣扬自己的想法,“国家为什么明知这个项目会引来蠹虫,还叫岛上的人主导方案,而且,居然同意岛资实业集团的人掺和!这不是——”

  瞿飞戛然而止,左右看了看没有人影,才继续说道:“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多此一举所以就不做了?”翁承先反问。

  “嗯。”瞿飞说得很肯定,“我觉得完全没必要!”

  翁承先哼了一声,“律风就不会说这种话!”

  瞿飞听愣了。

  他师从翁承先十八年,读书时候就喊翁承先“师父”,还没见翁承先这么把一个人挂在嘴边的。

  他眉头都皱一起了,“师父,您老人家去一趟乌雀山回来,怎么胳膊肘就往肚脐拐了?我可是你亲徒弟,给你养老送终的那种!”

  然而,翁承先可嫌弃这亲徒弟了。

  “你什么都好,就这颗心跟我想不到一起去。”

  他叹息一声,“我们国家很多规划,精神意义远大于经济利益。”

  “是,造南海隧道的精力,拿去搞其他建设,获得的回报比这条横跨南海的隧道多得多。但它是连接大陆和宝岛的隧道,更是连接我们和岛民的桥。”

  “瞿飞,我跟你说过,桥梁的意义和飞机、轮船是不同的。”

  翁承先转头看向身边的徒弟,“国家需要这么一座隧道桥,用它将宝岛永永远远连接在母亲的身边,告诉全世界,我们有能力照顾自己的孩子,让他们过得更好。”

  翁承先的声音温和,瞿飞却听得心头沉重。

  恐怕全世界也只有中国,经过了铁蹄殖民,经过了纷争战火,还能挺直腰板站起来,夺回属于自己的领土。

  无论遭到多少非议,她也绝不会对自己的孩子放手。

  只不过……这孩子也太熊了!

  瞿飞撇撇嘴,“我这不是看他们一天天的‘用爱发电,大国小民’说气话么。要是我真不想建好这南海隧道,可不是中了岛研院的诡计,隧了他们的心愿!”

  “什么大国小民。”翁承先听不懂,“都是中国公民。”

  “你知道不能被岛研院牵着走就行,我们建南海隧道,就考虑好南海隧道的事情。你脾气混,不好相处,至少以后给我把方方面面都盯紧了,不要给律风增加负担。”

  人还没来,方案还没出,师父就把自己定位为负担了。

  瞿飞心里不乐意极了,“怎么回事啊师父,律风是有三头六臂,能耍定海神针不成?”

  翁承先扶了扶眼镜,像个小孩似的嘿嘿笑道:“律风脾气好,能力强。去了一趟乌雀山,把困了老吴十二年的项目都给解决了。三头六臂不至于……但他两只手,一双眼,能够变幻出万种神奇,妙哉妙哉。”

  这夸得没有边际了,翁承先还轻轻摆头,带了沉醉的唱腔。

  瞿飞不服气地嗤笑道:“什么变幻奇迹……您说的不是搞设计的,您说的是小仙女儿!”

  翁承先瞥他一眼,不悦地眯着眼威胁道:“反正就是比你强,快点,回去写情况说明。我要给律风整理数据了!”

  国院火速发函,极快收到了回复。

  “因瞿飞疏于检查,导致传递的数据存在纰漏,已进行批评教育。特此更正南海相关数据。”

  律风扫了一眼简单的回函,直接点开了更正后的数据。

  和他想的一样。

  澎洲群岛水势汹涌、台风不断。

  然而规划的北线方案,必须经由此处通过,建成长达五千米的公铁两用跨海大桥,为后续的南海隧道做铺垫。

  之前风和日丽的温顺海洋假象,消失不见。

  摆在律风面前的,是一片极度危险的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