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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1 / 2)





  “唔,难说,就你的个头,扔倭瓜堆里都看不见,还指望她发现你?可怜见的,看那要哭出来的样子,恨不能马上跑了,她真的跟你俩说过会来陪她师妹?”

  “不信你敢打赌吗?”被人比作倭瓜的年轻衙役恼怒了,涨红了脸道。

  “嘿嘿,敢跟老哥打赌,你赢得过吗?”

  重重的咳嗽声传来,两名差役闻声回头,立刻正经了:“班头!”

  “头儿!”

  吴班头铁着脸压低声音训斥:“老爷的眼皮子低下还敢这么闲扯打屁,皮痒了是不是?”

  两个差役嘿嘿笑。

  仿佛是为了应和他的话,庭中不疾不徐地走出一个人来,金色的阳光轻扬起落,为他素色的衣襟染上明丽里色泽,他身姿修长,脸容俊美,湖蓝的发带垂在肩上,随风翩然。

  明明刚刚还景致平平的庭院,因为他的出现陡然间变成了一幅流动写意的画卷,清雅芬芳,华彩四溢。

  待走近了,便看到两只优美得过分的凤眼斜斜飞起,无言地卷起一片桃花色,如果不是那通身的书卷气质,如果不是那两道漆黑如墨的剑眉,那两只眼,近乎于魅,近乎于妖了。

  男子和煦地微笑着,一脸的亲切随和:“兄弟们辛苦,有人来过吗?”

  如果没有见识过他处理那件拐卖案的手段,单看这副模样,当真是君子如玉,温润端方,可见识过了,在场的人便没有一个敢真的去应和这种随和,均不知觉地抽直了,恭谨地答:“还没有,老爷。”

  松山县令江含征依旧温雅满脸:“告诉铁英,看好那把伞,如果有人报告在五月二十那天看到伞的,尽快报告。”

  众衙役:“是。”

  刚要离开,倭瓜役迟疑道:“门外有个小尼姑,我和大刘去抓慧心时和我们一道来的,中途去了趟关帝庙,现在在门外不敢进来,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

  嘲笑役凝神沉思片刻,忽然说:“我想起来了,那个小尼姑,好像就是给铁英状纸的人。”

  “哦?”一道奇异的光亮自江含征目中闪过,他朝门外望了望,看到一个忧郁徘徊的灰色身影,不禁微笑,“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子,大概是吓坏了,好了,不要传她了,本县去问问怎么回事?”

  直到一条修长的身影挡她的面前,夏芩才迷迷瞪瞪地抬起头,迟疑:“画中君?”随即明亮的眼眸中绽起惊喜的光彩,“您来了,又换新壳子啦?”

  ☆、第10章 杀人伞(2)

  第10章

  以前偶尔也会发生这样的事,画中君不满意本尊的相貌了,便会借助其他画像来个变脸游戏,就像普通人换服装那样。其中最长的一次,他住在一张月老图里长达半年,以至于每次见到他时都是一副白须飘飘红线环绕的老爷爷模样。

  但大多数情况下他选择美人图,修眉凤目,风姿翩然,含蓄地体现出他君子表相下挑剔的审美口味。

  眼前的这款正是他最喜欢的类型。

  而且,此人还强烈地散发出一种属于“画中君”的气韵。

  夏芩笑意盈盈,两颊现出深深的酒窝,她眼尾略长,不笑的时候眼眸深湛,如倒影着一片浩渺星空,笑起来的时候,眼儿弯弯,如两眉毛茸茸的弯月,韵味十足。

  江含征微微一怔,心仿佛被什么轻轻触动了一下,如一枚花瓣落入湖心,漾起细微的涟漪。

  他原地思索片刻,问道:“姑娘,你是……认错了人?”

  夏芩登时如遭到雷击,遐思绮念瞬间灰飞烟灭,从头到脚醒了个通透。刚刚还笑意融融的面孔如被霜冻,连带着全身都凝出僵硬的状态。

  她垂下面孔,后退一步,冷淡地拉出疏远的距离,声音平板地合十行礼:“抱歉,是小女子鲁莽,认错人了。”

  眨眼之间便由娇憨明媚的少女变成了雪域高岭之花。

  江含征有些微的不适,说不清是因为眼前这变脸迅速的不适,还是因为感觉到自己被提防被排斥的不适,他迅速地调出自己最和煦最圆融的微笑,道:“我见姑娘在此地徘徊良久,可是有事要报告官衙?在下和衙内的人颇熟,姑娘若不愿进去,不妨把事告诉在下,看在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极富感染力的笑容缓缓安抚了她紧绷的思绪,夏芩的心中不由自主地溢出丝丝感激,她问:“公子可知道关帝庙命案的事?”

  江含征:“略知一二。”

  夏芩:“事情很奇,我师妹不过在山下的河边洗了趟衣服,捞起一把伞,官府的人便把她抓了,说这伞和命案有关。可她一个连山门都不出的女子,胆子小得要命,平时别人说话声音大一点她都要颤抖半天,能知道什么呢?

  我想助师妹早日脱身,因为拖的时间长了,不管有没有事,她都会大病一场,让师傅担忧……”她微微垂头,声音中有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凝重,“我答应了师傅要照顾师妹,不能食言……今天我去了关帝庙,知道了一点案件内情,公子听听,能不能对师妹有所帮助。”

  她定了定神,简洁陈述:“柳俊清,男,二十岁左右,山东聊城人氏,家中排行第五,来松山县探亲,遇到大雨,在关帝庙东北方向的某家大嫂借他一把雨伞,伞上刻着一个‘冯’字,他在关帝庙躲雨时被害,脑后受了很重的伤,那种伤的程度,不大可能出自于女子之手。公子觉得,这样说能让师妹马上放出来吗?”

  她每说一句,江含征的表情就惊异一分,说到后来,他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了,只剩下一片暗沉沉的凝肃,疑虑的微芒从眼中一闪而过,他的语气中不自觉地含了某种凌厉:“这些事情,你是如何知晓的?”

  夏芩陡地一激灵。

  她太紧张,太无助了,所以遇到一个神似画中君并愿意出手相助的男子便情不自禁地心生温暖倾诉所有。

  可他是什么人,自己这样做合适么?会不会很危险?这样的问题,她连想都未来得及想过。

  对方态度的突然转变,让她吃惊的同时也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渐渐由红变白,却本能地不想退缩,不想回避,于是顶着他犹如实质般的目光实话说道:“是柳俊青自己告诉我的,我看得见他的鬼魂,但他不知道凶手是谁,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江含征简直要笑了,他第一次看到有人睁着眼说鬼话还说得这么正经这么坦然的,而且对方还是一个小姑娘。

  他脸上浮起招牌式的笑容,声音平淡:“姑娘觉得,你这番话,几岁的孩子听了会信,两岁还是三岁?唔,你还是可以照顾你师妹的,因为你会和她关在一起。”

  抬手招来一个衙役,淡淡吩咐:“把她带到女牢,把慧心提出来问话。”

  慧心的交代毫无悬念,除了声音哆嗦点,语无伦次点外,内容和她说的并无二致。

  江含征痛快地开口放人。

  慧心离去前又看了夏芩一次,夕阳的余晖由高高的石窗映进室内,阴暗潮湿的房间一片雾霭朦胧,慧心眼含热泪哽咽一声:“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