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九章 很多很多的花瓶(1 / 2)



1



晚上,在群草家前面锁好工作室房门的海部野千惠听到了门打开的声音,转过身去之后,发现群草从主屋走了出来。



「……咦?」



千惠看到这情形,首先是感到纳闷。虽然现在离睡觉时间还真早,可是夜已经很深了。但是,由于群草明天很早就要出门置办材料,所以应该将锁门等善后事宜交给了千惠后,正在休息才对。



「群草先生,您有什么事?」



千惠向他招呼道。



这距离既能看清对方的脸,声音自然也能传达过去。可是群草摆着平时那张臭脸,关上了玄关的门后,就像把千惠当作根本不存在一般,不去理会,直接踩得碎石沙沙作响,朝着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喂……」



群草固然是个性情冷淡的老人,可他现在的样子有些不一样。



千惠再次呼喊,群草还是没有回应。他稍稍弓着腰,用他特有的走路方式,头也不回地穿过门,朝夜路行去。



「……!」



太奇怪了。



表情也还是那个样子,脚步也很稳健。因此,乍看之下并没有什么感觉,可是这么一看,他这样的行动就像是梦游症发病了,不然就是被操纵了。



「群草先生!」



千惠急忙朝群草身后追了上去。



然后,她追上了已经正要穿出门去的群草,伸出套了手套的手,准备抓住那件柿漆色马甲。



…………







晚上,苍衣的房间。



房间里与其说是整洁,不如说没什么东西。要说显眼的东西,就只有挂在墙上的3000块拼图拼成的外国古老都市照片的画了。作为这个年纪的少年的房间来说,无法否认他的房间很没情调。苍衣就在这样的房间里,胳膊放在桌上展开的作业上,撑着脸,心不在焉地望着大概在一个小时之前一直用来和雪乃通话,如今正在充电的手机。



「……」



刚才苍衣想了解雪乃的情况,以及那边的情况,于是打了电话过去。



她说,今晚她正潜入金森家参加守夜。雪乃说起话来很粗鲁,可即便这样,她还是能够礼貌对答。苍衣一边回想着同雪乃的对话,一边怀着七上八下的心情,用笔尖戳着数学习题集。



「…………3X……」



苍衣把完全没有集中精力思考的答案,一下子填进了答题栏中。



苍衣有种无法拭去的不好预感。从通话的时段来看,雪乃他们似乎还没有遇到危险的样子,可是一真的〈断章〉预告了阿臣的死亡,以及最新了解到的他们的过去与当今等情况,事态不论是状况上还是信息上,都确确实实地推进着。



在苍衣心中,对有关〈泡祸〉的思考与解释还有可能性,都处于一片混乱之中。



可是,苍衣没有得出结论。他不管怎样都无法理解。不论怎么解释,也无法解开心中的纠结。不祥的预感挥之不去。



「……哎」



苍衣叹了口气。



苍衣把拿在手中的自动铅笔转了一圈,放在了笔记本上。



然后他愁眉苦脸的地伸了个大懒腰,而就在此时。



「…………嗯?」



桌上的手机响了。他用一秒钟,就从来电铃声判断出是神狩屋打来的电话。苍衣从椅背上直起来,拿起手机,按下了通话键。就在这种时候,就在这种时间,神狩屋打来了电话。一股不祥的预感不自觉地冒了出来。



「……喂喂?」



『啊,是白野吗?这么晚还要拜托你这个高中生,实在不好意思,你能不能想办法现在就来我这边?』



神狩屋对接了电话的苍衣所说的第一句话,与苍衣感到的不详预感并不相左,是那种强人所难的要求。



苍衣的声音变得紧张起来。



「…………出什么事了吗?」



『啊,嗯,是的。雪乃给我打了个电话,她受了伤,那边现场的情况有些不太好处理的样子……而且貌似怎么也联系不上群草先生』



「!」



苍衣倒抽一口凉气。神狩屋似乎伤脑筋地挠了挠睡乱了的头发,从电话那头传来模糊不清的声音。



『我也打了电话,但对方还是没接。这样下去的话,演变成最糟糕的情况,就是雪乃会陷入孤立状态,我想立刻带上飒姬赶往那边』



「诶」



听到神狩屋的话,苍衣大吃一惊。



「那、那个,我明天还要上课啊!?」



虽然很担心雪乃他们,但苍衣不可能不去上学。就算苍衣是不会拒绝别人请求的性格,但也有不能逾越的限度。



可是神狩屋听到这个话,连忙对苍衣说道。



『啊,不是的不是的。你弄错了。只有我和飒姬过去』



神狩屋否定了苍衣的误解。



『我打电话过来,是想拜托白野你照顾梦见子,也照看一下家中的琐碎之事。你只要守到梦见子睡着,以及第二天早上喂她吃饭就行了,三木目先生在白天会设法抽出空来……』



「啊、啊啊。是这样啊……」



苍衣稍稍放下心来,与此同时,也不知怎的对自己感到有些失望。



那边似乎终究还是出事了。听到这件事的自己,胸口躁动不安。



雪乃受了伤,被孤立了。如果情况允许,苍衣也很想立刻就赶到雪乃身边。



话虽如此,苍衣也不过是个本分的高中生,就连让他现在离开家门到神狩屋家去,难度也相当高。怎样才能圆滑地以普通的范畴去做到那些呢?苍衣犹豫着,皱紧眉头,思考起来。



「唔……」



『抱歉。梦见子很黏你,也没有别的合适人选』



神狩屋似乎真的非常愧疚地如此说道。



『不论如何也不行的话,我们会推迟出发的』



「……唔……那么这样,神狩屋先生,能不能给我的家人打个电话?」



结果苍衣说道



「我跟家人说过,神狩屋先生是负责学校地方史部的课外活动的人。所以你就说有不论如何也必须出门办的急事,有个极其认生的孩子……如果能像这样的感觉来拜托我家人的话,应该就可以吧……」



『啊啊,嗯……这样啊。我明白了』



神狩屋答应了。



『这几天我也得跟你的令尊问候一声呢』



「这种事,没关系的……」



虽然嘴上这么说了,但苍衣也觉得,今后要是还需要这么做的话,或许有必要得到家人更多的信任。



在对苍衣父母的解释中,雪乃也是地方史活动团体的朋友。神狩屋是本着兴趣进行研究的地方史学者,在苍衣所上的典岭高中以及雪乃所上的市立第一高中的地方史活动团体中,共同担当校外老师。



现在有看上去是在活动进行中拍摄的照片之类的东西蒙混过关,要找借口要多少有多少。



苍衣一边想着这种事,一边拿着手机离开自己的房间,喊着父母向客厅走去。



………………







『标题:(空)



琴里死而复生了了,不管是



杀死她还是让她被杀,我都



办不到。



所以我要逃走。



学校见吧。



我不会恨一真做出的选择——



END—— 』



一真打开了阿臣发来的邮件,没关就塞进了胸前的口袋里。他感受这手机的重量,独自骑着从梢枝家带出来的自行车,以迅猛的速度冲向学校。



似曾相识的夜色。



似曾相识的风。



似曾相识的自行车的倾轧之声。



以及似曾相识,轮胎轧过柏油路面的凹凸之处以及小石头的声音。



一真就像上一次一样,可这次是朝着截然不同的方向,全速蹬着自行车。他背叛了〈雪之女王〉,抛弃了叔叔,离开了满是异常和惨状的梢枝家,头也不回地不断蹬着自行车。



「………………!」



他不回头,是因为罪恶感,还有恐惧。



他尽量不去思考身后发生的事,以及接下来的事情,犹如要将它们完全甩开般,提高着速度。



为了不去想之前同样是骑在自行车上的时候,自己遭遇到『东西』的那件情。



因为要前往从梢枝家消失的阿臣身边,他只想着这一件事,一边听着自行车倾轧的声音和风声,一边在夜色中猛冲。



一真不断前进,也是在不断逃跑。



一真感觉一旦停下,一旦回头,十分钟前才从刚刚发生的惨剧中逃出来,如今就会追上来,一真一边被恐惧与罪恶感伸手追赶,一边拼命地只看向前方,逃离着那一幕。



倾泻出来的是身为人类的内心,以及〈雪之女王〉。



留下来的〈雪之女王〉不知怎么样了。她或许对一真的行为深感愤怒。一真说不定会被群草责骂。



或者————受了重伤的〈雪之女王〉会死也说一定。



这些尽量不想去考虑的情景,不过是化为令人厌恶的混沌形象,在身后缭乱在一起,不论离开琴里家多远,身后所感觉到的『家』的存在感也丝毫未被拉开。



身后的气息。这份恐惧与罪恶感。



以及随之涌上心头那愈加强烈的,是对被预告死亡的阿臣所感到的不安与担心。



一真在不断逃跑着,也在不断前进着。



为了与阿臣汇合,逃离一切。这些浑然一体,化作同一物。



一真还不能说已经掌握阿臣那封邮件的正确意思,但阿臣恐怕最终是见到了『琴里』的身影,以此作为理由,逃离了雪乃。他所能理解的,只有这件事。



琴里的亡灵在此之前,只留下了迹象与痕迹。



而如今终于在阿臣面前现身了。阿臣逃离它了吗?还是被它迷惑了?总而言之,阿臣下不了决心杀死现身的『琴里』,逃离了雪乃。



邮件里那句『我不会恨一真做出的选择』说的大概就是这个。不管一真是否去阿臣的身边。还是一个人去————亦或是带着〈雪之女王〉一起去,阿臣都不会恨一真。因为阿臣察觉到了自己无法杀死琴里这件事,所以抛开了一切,将判断交给了身为挚友的一真。



一真读到邮件的那一瞬间,苦恼得心要碎掉。



但是,那时候的一真,内心根本就没有冷静下来思考那封邮件内容。



现在也是如此。所以他才会正在这么做。首先要逃离了那个地方,然后要去见阿臣,那时的一真将这两个念头不假思索地拼凑在了一起,转为行动。



咿、咿、咿、



一真不停地蹬着自行车,女式自行车咯吱作响。



空气扑面而来,摆弄着套在冒汗的身体上的衣服。风在耳边呼啸。轮胎和发电机发出轰鸣声。



「………………」



于是不久之后,随着紧急的刹车声,自行车停了下来。



冲过地区铁道一站路路程的一真,终于到达了周围全是十分显眼的农田的高中院地的外围。



巨大而毫无情调的校舍占据这片用地的中心,整个院地被围墙与栅栏围起来。



这是一真他们所上的高中。一真甚至把座板挪开,将自行车甩在了路边,冲向外围零星种植着针叶树的且与操场相连的栅栏,猛地将栅栏抓住。



翻越栅栏这种事,对于一真还有琴里他们来说,完全是小菜一碟。



顷刻之间,一真完全爬上了咯吱作响的栅栏,从最上边跳进昏暗得仿佛有野狗出没的学校院地内,拖着上气不接下气的身体冲向了校舍的方向。



阿臣……阿臣在哪儿?一真一边思考,一边在没有灯光的,残留着白昼暑热的夏季夜色中,冲向校舍。



要闯进院子很简单,但无法进到校舍里。既然如此,他会在校庭中某处不显眼的位置么?这时的一真焦躁万分,根本没想到使用手机。除了使用自己的眼睛、耳朵以及身体之外,他什么也想无法考虑。



可是————



「!」



在途经平常学生出入的入口一带的时候,一真发现了那个。



里面摆着鞋柜的,在学生们回家之后应该被牢牢锁住的一扇玻璃门,在黑暗中豁然地敞开着。



「阿臣……?」



一真呆呆地站在黑暗之中,喃喃私语。



鞋柜的入口由于要供大批人出入所以大幅度敞开,而数量与之对应的玻璃门正紧锁着。在放学之后,已经要锁门的时间里,为了剩下的少数参加社团活动的学生会敞开一扇门,可没想到,门现在依旧原封不动地敞开着。



唯有不同在于那夜色过于幽深,仅仅如此罢了。



黑夜里的校舍耸立在那里,可由于这太过决定性的差异,营造出了非比寻常的阴森与不安感。



漆黑的入口被四四方方地截取出来,能微微地窥视到里面鞋柜的轮廓。



充满入口内侧的黑暗完全静止,犹如冻结了一般静谧,而且看上去具有相当幽深的密度,让人迟疑不敢靠近。



「………………」



可是,这门就这样开着,就表示阿臣就在里面。



一真让急躁的呼吸镇定下来,朝干燥的喉咙里咽了口唾液,下定决心,朝着比夜色更加漆黑的黑暗入口走了过去。



脚踩在入口的台阶上,走进里面,碾压过碎石的鞋底踩在花砖上发出响声。



然后在这个声音消失之后,在校舍之中,就连极微弱的声音都能清楚听到,这浓密的寂静仿佛是让人能听到幻听般的存在







如同要把鼓膜撕碎一般,布满在周围并向四方弥漫着。



在眼前,呈现出像是将不安与恐惧从内心深处涌现出来的浓郁黑暗。



接着是隐约可见的走廊。能望见走廊是由于从它那端安置的火灾报警器中,些许发出了点深红且微弱的灯光。



在这五感与意识仿佛无限扩散的寂静与黑暗中,一真思考着阿臣到底身在何处。可无论怎么开动脑子,想到的也只有教室而已。阿臣、一真、琴里三人教室的其中一间。



「……」



一真踏进门内。



正在那时



֨ѽ



鞋底传来踩到碎玻璃的不快触感,并且发出了声音。



「……!」



一真不禁大吃一惊,看向地面,只见这条道上,散落着碎玻璃。回头一看,只见敞开的玻璃门的内锁四周被弄坏,锁似乎是从那里打开的。一真轻轻地叹了口气,理解了这一情况。



然后,他抱着坚信不疑的态度,向里面深入。



他随便地把鞋子脱在了地板上,套着袜子的脚踏着冰冷的地面,进入学校,走向漆黑的走廊深处。



笔直延伸的走廊,里面已经被黑暗所吞噬,看不到尽头。



可是途中的台阶,以及最里的尽头的阶梯上分别配置了火灾警报器,且发出那红色灯光的仅有两个,稀稀落落地在窗户上反射并微弱地闪亮着。



「……」



一真朝着这个光线,快步走去。



这栋校舍有四层。二楼全是办公室和用作特殊用途的教室。



然后在这所学校中,年级越高的教室就会在越下层。阿臣他们火箭班的教室不在这栋校舍中,不过一真和琴里的教室却近在咫尺。一真心中越加坚信不疑。接着与此同时,切身感受到的不安也随着脚步的迈进渐渐增强。



即便如此,他还是脚步啪嗒啪嗒地朝走廊迈进。



然后,他的侧脸被火灾警报器的红光照亮,穿过那道光,站在了琴里的教室前面。



想来,感觉这间教室就是开始这一切『花』之灾厄的地方。



回到这里来了。



空气毫无真实感。



呼出一口气。



然后一真将手放在了眼前的教室门上,深呼吸了下,然后缓缓地将门推开。



「……阿臣」



说完,接着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这仅放置了一个花瓶且黑暗到感觉就连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也化作了射入窗户的一道光的地步的教室中,阿臣抽出了最后一排座位中的一张椅子,像表情很是苦恼的雕塑一般弓着背,胳膊搭在腿上,撑着脸,孤零零地坐在那里。



一真倒抽了一口气,是因为阿臣凝视的地面上,躺着一名少女,映入了他的眼帘。那是个穿着本校校服,有点男孩子气,头发很短的少女。让一真既不会忘却也不可能会认错的这位少女,她的皮肤却前所未有的白皙,在黑暗降临的这个教室中,被夜光照亮,微微地显露出来。



一真茫然地呢喃起来。



「琴里……」



「来得真快啊,一真」



阿臣座在椅子上,头也不抬,仍旧注视着眼前琴里的尸体,这么说道。



没错,躺在那里的琴里皮肤如此煞白,不外乎是尸体才会有的苍白肌肤。琴里已经死了。可是由于她的死因是电车碾轧,终究两人都未曾目睹过琴里的遗容,如今像这样摆在了一真的眼前,他的内心被既不像恐惧也不像悲伤的感情塞满,一边感受着皮肤战栗的感觉,一边呆呆地伫立在原地。



然后,他好不容易挤出了一句话,说道



「阿臣……这……」



「你也能看到,似乎说明不是只有我才能看到的幻觉呢」



说完,阿臣抬起视线。



「……你头上好多汗啊。你是怎么过来的?」



「啊?……啊……骑车来的」



「真的假的哦」



呵,阿臣笑道



「从那边过来,搭电车要更快更轻松吧」



「哎…………嗯……说得也对。我要是搭电车就好了……」



阿臣的语气完全就和平时一样,一真也立刻解除了绷紧的心情,随着一声叹息,如此回答。



「难道说,你搭电车过来的?」



「是啊」



阿臣点头。



「那么,难不成……」



「嗯,这……『琴里』也一起过来的」



阿臣俯视着琴里安详的遗容,淡然地说道。



「她来到了琴里家,向我伸出手,我想都没想就抓住了那只手。那一刻她极度衰弱」



「……」



「到头来,一句话也没说。我搞不懂是因为衰弱的关系吗,还是说她就是“这种机制的人”。可是逃到这里来之后,她终究不再动弹。我知道她不是个正经之物。我也知道她可能是来杀我的。



可是,我怎么也没办法动手去杀她,也无法把她交给时榉小姐。我自己做不了决断。一真,我对不住你,在看到她的脸的那一瞬间,我就在这么想了」



阿臣在一句话也不说的一真面前,深深地叹了口气。



「…………就算被她杀掉,我也无怨无悔……」



哎,阿臣阴郁地捂住脸。



一真也知道,阿臣对琴里的死感到自责。然后阿臣为了逃离这股罪恶感,化身复仇者,接受了琴里的死因可能是『离奇现象』这个说法。



但是,就连那个欺骗自己的魔法,在看到这个“起死回生”的琴里之后也就解除了。实在太危险了。阿臣准备向来找他报仇的“既是琴里亦不是琴里的东西”伸出脖子。早知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倒是宁愿他即使扑进危险中也仍旧是一个复仇者。



然后,将无法完全决定的最后选择,扔给了一真。



诚实的阿臣心中那些被撕碎的迷茫所产生的结果,全都摆在了这里。



但是,阿臣觉得自己就算被杀也无所谓,反而对方却像这样冰冷地躺在了地上。



赎罪之路被阻断了。事到如今,阿臣总算摆脱了对琴里的罪恶感,重新面对着一真。



「阿臣……」



「抱歉」



一边是大失所望的一真,一边是仍旧捂着脸的阿臣。



阿臣刚才也道过歉。可是这次他说的这句话,与那时的含义不一样。



就在之前身处混乱、恐惧、疑念、罪恶感之中无法相互理解的两位挚友之间,彼此的思念、犹豫、决断。这个瞬间本是朝着不同方向行进的两人,总算通过这种程度的交流再次相互理解。



两人垂着头,中间隔着躺在地上的琴里,就这样沉默着。



光是这样就够了。就在这样的沉默之中,过了片刻,一真开始说起话来。



「我说,阿臣……你今后打算怎么……」



于是一真边说边抬起脸,就在此时。



映入眼帘的情景,猛地从中间打断了一真的话。



窗户上,有只手。



「………………!!」



一真睁大了双眼。坐在椅子上的阿臣背后,教室的窗户上,有个皮肤呈灰色的小孩子,他那只其颜色上只能认为是已转变为泥土色的『手』,在夜光之中分外显眼,黏糊糊地骤然从窗户下面伸上来。



如今这冒着冷汗的肌肤,由于不同于平日的状况所以自己同时冒起了鸡皮疙瘩。窗前,有只畸形的像花一样伸展的『手』。身处黑暗之中的一真,几乎本能的察觉到,自己清楚这只『手』的情况。



这是一真〈噩梦〉的原始景象,被埋藏在绣球花下面的朋友的尸体。



儿时的一真,从灰色的土壤中挖出来的,全身沾满了泥土的那具尸体,其皮肤的色泽变得跟泥土一样,与如今贴在玻璃窗上的那只『手』的皮肤完全一样。



「……一真?」